筆走荒蕪

人和人之間最美的距離。

一、如同世界絕望般

　　法斯特鎮向來都是好天氣，是指溫暖、清爽、柔和的那種，讓人覺得隨時都可以躺在哪片草坪上入睡。
　　艾莉卡差不多也是這樣覺得，濃郁的咖啡早已無法阻止她的睡意，特別是在昨晚熬了個夜之後的現在。
　　就睡一下吧，應該不會怎樣。
　　向後靠上椅背，艾莉卡摘下紅框眼鏡隨手扔到桌上，閉上眼享受著微風輕拂的感覺。
　　──但是門鈴響了。
　　「……嘖。」艾莉卡輕皺起眉頭，顯然不是很想理會。
　　門鈴只響了一響，然後就寂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艾莉卡還沒來得及重新調整一個適合入睡的姿勢，走廊上便隱約傳來行走的足音，一個熟悉的、一個不是很熟悉的。
　　會客廳的門在她的嘆息聲中被打開了。
　　從門後走進會客廳的是兩名少女，前者抱著紙袋，等待後者也進門後便關起門，微笑地用手比了下沙發處。
　　「謝謝。」後者點點頭，來到沙發處坐下了。
　　艾莉卡又賴在她那張舒適的電腦椅上好一會兒，這才慵懶地抬手拿過扔在桌上的眼鏡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向沙發，「一壺大吉嶺，瑪蒂。」
　　瑪蒂已經走到裡邊的吧檯，放下手上的紙袋，朝艾莉卡點點頭。
　　「艾莉卡小姐，其實不用麻煩瑪蒂……」「噢，親愛的帕斐，妳不會希望我在聽妳說話的途中直接睡著吧？」
　　艾莉卡大剌剌地坐到帕斐對面，然後從旁邊的一疊筆記本裡抽出了其中一本打開，刷刷刷翻起了內頁，「讓我想想，上次說到哪裡了？」
　　帕斐畢竟還是不太習慣艾莉卡的性格，下意識地往吧檯那處的瑪蒂看了看。
　　像是感覺到帕斐的視線，瑪蒂抬起頭笑笑，端起茶杯與茶壺轉出吧檯後方，來到沙發這處，然後把打好字的平板立起來面向帕斐。
　　『需要糖嗎？』
　　「啊……好的，一匙，謝謝。」帕斐點點頭回答。
　　於是瑪蒂熟練地加了糖、添了茶，先遞給帕斐、然後是艾莉卡的──她什麼也沒說，接過後就擺到旁邊去了──最後才拿起自己的。
　　有瑪蒂在一旁似乎讓帕斐感到放心了些，端著茶盤拾起茶杯先喝了一口潤潤喉，這才開口，「上次說了工作夥伴的事情，後來聽從您的建議，情況好轉了許多，只是，最近又遇到了新的煩惱。」
　　艾莉卡抬起視線，手裡的筆記本翻到了全新的一頁。

　　我有一位認識了很久的朋友……嗯，或許不是那麼久，大約七八年了吧。
　　剛認識的那陣子因為興趣相投，個性上也合得來，相處得挺融洽。
　　幾年前，朋友變得比較忙，我們的聯繫變得少了，但我還是會關注對方的近況如何。
　　只是，我覺得通常都是我找朋友搭話，朋友並不會主動關心我的事情，本來我想說朋友忙沒有關係，但最近我發現朋友似乎是在刻意疏遠我。
　　我想了很久，想不通。
　　是否我哪裡做錯了、惹了朋友不開心，或者是朋友變了……

　　「……然後妳因為這個原因連續好幾天睡不好。」
　　艾莉卡靠著沙發扶手，一手撐著頭、一手拿著茶杯喝了口，放下時正巧也替帕斐做了個結束。
　　帕斐苦笑了下，「是的。」
　　艾莉卡挑挑眉，闔起已經書寫完的筆記本並且把原子筆放回筆記本疊旁邊的筆筒中。
　　「妳覺得……我是否該挑個時機問清楚？」帕斐看看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那妳希望得到什麼答案？」艾莉卡重新坐正，把空的茶杯順手交給瑪蒂。
　　瑪蒂極有默契地接過茶杯，替艾莉卡倒茶。
　　帕斐停頓了下，有些不解地抬起頭，「我希望……？我並不想預設一個答案。」
　　「意思是，不管朋友給了妳什麼樣的答案，妳都能完全接受了？」艾莉卡從瑪蒂手裡接回茶杯，又是一口未喝就放到旁邊，「──妳懂那是什麼意思，不管什麼樣的答案。」
　　「那是當然的。」帕斐答得很快，「我就是想弄清楚為什麼而已。」
　　「喔……」艾莉卡挑挑眉，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然後她撇撇嘴站起身，「抱歉啊，我去下洗手間，很快回來。」
　　「好的。」帕斐點點頭，看著艾莉卡站起身，繞過沙發走到另一扇門。
　　瑪蒂在自己的平板上寫了些東西，然後把螢幕轉向帕斐，『還需要些茶嗎？』
　　帕斐低頭看看自己捧在手心裡好一會兒的茶杯，已經快要見底了，於是將茶杯遞了出去，「好的，麻煩妳。」
　　瑪蒂依舊微微一笑，放下平板接過茶杯替帕斐倒了茶。
　　帕斐看著瑪蒂熟練地倒茶，忽然開口，「……瑪蒂小姐。」
　　瑪蒂剛倒好茶，抬起頭來遞過茶杯，同時挑挑眉毛，輕輕歪了下頭，那是「什麼事」的意思。
　　「我在想……」帕斐接過茶杯，有些遲疑地垂下頭輕咬起自己嘴唇，然後才低低地開口，「我覺得……艾莉卡小姐是不是討厭我。」
　　瑪蒂眨眨眼，再次拿起平板匆匆寫了幾個字，舉起，『為什麼這麼覺得呢？』
　　帕斐苦笑了下，閉上眼，「她給我的感覺吧……前幾次來時我都這麼覺得，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她才不喜歡我？」
　　瑪蒂放下平板，凝視著帕斐好一會兒。
　　沒來由的事呢……
　　「啊，我自己胡亂猜測而已，別在意。」末了帕斐自己搖搖頭，對瑪蒂笑了笑。
　　瑪蒂輕輕點頭，打開茶壺蓋子看看，裡面沒剩多少茶了，就捧著茶壺站起身，又對帕斐點了次頭，就拿著茶壺走回吧檯，看起來是想再泡一壺。
　　艾莉卡很快地回來了，先看看吧檯那處的瑪蒂，然後就走回沙發處坐下，「好，回到剛才暫停的話題吧，什麼答案都可以，包含如果是因為妳？」
　　「因為……我？」帕斐微微皺起眉頭，「這是不可能的──」
　　「那就別問了吧。」艾莉卡很乾脆地打斷帕斐的辯駁，拿過茶杯喝了一口又放回去，「妳已經在排斥某些特定的答案，表示妳根本不如妳所想的那樣豁達，親愛的。」
　　「妳只是在假設，也許答案並不是那樣。」「對我是在假設，畢竟那是眾多可能的其中之一。」
　　帕斐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也許是因為對艾莉卡的話感到不滿。
　　艾莉卡卻一臉無所謂，往扶手上一靠，用手臂撐起自己的腦袋，「連一個假設也無法接受的話，真的，別問了。」
　　「……可是我們曾經那麼要好過。」帕斐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我這麼說吧，妳如果執意要問，那麼就要有這份美好曾經被破壞殆盡的心理準備。」艾莉卡看著帕斐，幾乎是面無表情。

　　「帕斐小姐說覺得妳討厭她。」瑪蒂站在吧檯後面，一邊清洗著茶具，一邊說著。
　　說著會再好好考慮的帕斐沒有待很久就離開了，然後艾莉卡就乾脆橫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喔，我是不怎麼喜歡她沒錯啊。」
　　雖然她覺得自己向來都是這樣。
　　「就算是真的也表現得太明顯了吧。」瑪蒂撇撇嘴，把洗好的茶杯扣到餐具架上晾乾。
　　「我哪有，她一邊說話我還一邊寫筆記。」「妳明明就是在上面亂畫。」
　　艾莉卡大笑了幾聲，「哎，在她眼裡看起來是一樣的事情就夠了。」
　　「……她會去問嗎。」
　　「誰知道呢。」
　　也許會吧，也許不會吧。
　　人類畢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豁達堅強，即使是真的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
　　好吧，或許那樣的人還是有的，只是帕斐並不屬於那些少數人。
　　「像她那樣什麼都要清楚明白是很累的。」艾莉卡打了個呵欠，說起話來有些含糊，「我也不認為我說的話她會聽得進去，所以呢，就當打發時間吧，我們的客戶什麼沒有，就是時間最多。」
　　瑪蒂沒答話，洗好最後一個茶盤，擦乾手轉出吧檯，從門口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大披肩，扔到艾莉卡身上。
　　「噢，謝了。」艾莉卡懶洋洋地打開披肩隨便蓋在自己身上、摘下眼鏡往桌上扔，「太陽下山時叫我。」
　　「知道了。」
　　瑪蒂應了聲，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不經意地轉頭看看窗外。
　　離日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呢。
　　於是瑪蒂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靜靜地書寫了起來。
 

FIN.

這次不帶這兩個人，大概有一天會帶的。
應之前的說法作為單元劇而展開，寫到哪裡算哪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