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走荒蕪

前言。
不同顏色的鳶尾花有不同的花語，
白色是純潔、乾淨與純真。

2-3

　　像一陣風。
　　玫珞希輕快地在長廊上奔跑著，夏季的短袖及膝連身洋裝並不會影響她的動作，綁著公主頭的藍緞蝴蝶結蝶尾和她的長髮一同起落。
　　只是穿著鞋子不大好跑，所以她暫時拎在手裡而已。
　　還好現在是夏天，大理石磚的地面踩起來不但不冰冷，還挺涼快。
　　可是叔父的書房為什麼這麼遠啊。
　　今年年初開始藏書室附近不遠的一間空房成了她專屬的書房，那裡本來是圖凡諦的私人閱讀室……喔不，應該說那裡一直都是歷代夏羅曼王的私人閱讀室，只是因為公事多半都在議會廳或是王的書房裡進行，所以那裡很少被用到，也就半是順理成章地成為歷代王儲在成長學習時的書房，如此反覆傳承。
　　理由是離藏書室非常近，方便教育王儲的導師們能夠有效利用那裡的資源。
　　於是從那裡到王專屬的書房，按禮儀教育所規定的理想速度來看，至少要走上五分鐘。
　　但剛剛從吉耶特那裡得到最新「機密」的玫珞希可沒那麼有耐心，就連爬樓梯都兩階併著跳，熟練得像是每天都這麼跑。
　　書房的房門就在不遠處，玫珞希緩了緩速度，在離門不遠的廊柱旁停下，穿好鞋，又拉拉裙襬、用手梳了梳長髮、順順氣，跑得有點喘，不能現在進去。
　　「殿下？」
　　身後傳來了一聲女性的呼喚，玫珞希轉過身去，就看見宮裡的女僕端著一個放了茶壺與杯子的托盤朝自己走來。
　　於是她微微抬頭，看了看托盤、又看了看女僕，「送去叔父書房的？」
　　「是的。」女僕手上端著托盤不方便行禮，只是屈膝微蹲了下，「您是來見陛下的？可需要為您通報？」
　　玫珞希連忙搖搖頭，又壓低了音量，「不用，妳去吧，不許說我在這兒。」
　　「我明白了，那麼，請恕我失陪，殿下。」女僕再次屈膝，然後便越過玫珞希走到了書房那處。
　　玫珞希眼珠子轉了轉，躲到了廊柱之後，就聽見女僕和斐爾的聲音，順道替自己慶幸了一把，還好有躲起來，女僕沒事不會亂說話，斐爾就不一定了。
　　過了一小會兒，玫珞希聽見有人走出來的聲音，盤算著應該是女僕出來了，從廊柱後偷偷探出頭來，果然和她猜想的一般。
　　於是在女僕沿原路離開、經過她身邊時，玫珞希開口叫住了她，「喂，我問妳，除了叔父和斐爾，書房裡還有誰？」
　　「……回殿下，政務臣大人也在。」女僕像是被小小嚇了一跳，反應慢了一些，這才恭敬地行禮回答。
　　賈斯卓也在啊……那應該不會錯了吧！
　　玫珞希想著不自覺地笑了，「嗯，我知道了，去忙妳的吧。」
　　女僕再次行禮，說了句失陪後便離開了。
　　再不想辦法進去，等吉耶特從藏書室拿完書回到書房發現我不在的話他一定知道我跑這兒來了……玫珞希撇撇嘴，又吞吞口水。
　　唉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先聽聽叔父和賈斯卓在講些什麼。
　　小心翼翼地不讓鞋跟敲響地面，玫珞希踮著腳摸到了門邊，偷偷聽起了房內的對話。
　　「……屬臣必定會安排妥當，還請陛下寬心。」
　　「嗯，那剩下的就交給你處理，沒有其他事情的話你就可以離開了。」
　　唉？這就結束了？哪有這麼快的！
　　玫珞希怔愣了下，慌亂間聽見賈斯卓起身離座、行禮告辭，就往門口走來，於是她趕忙往旁邊一站，又偷偷拉了下裙襬。
　　賈斯卓才踏出門外就發現玫珞希，但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恭敬地行禮、喊了聲殿下，在玫珞希輕輕一點頭做為回應之後，便繞過玫珞希離開。
　　玫珞希才回頭看了下賈斯卓的背影，邊上就傳來了斐爾的聲音，「殿下，吾王請您進去。」
　　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到的孩子，玫珞希瑟縮了一下，轉向斐爾，僵硬地乾笑了兩聲，「我、我路過，不是特地來找叔父的。」
　　「吾王請您進去，殿下。」斐爾拉開斗篷帽子，面無表情地再次強調，然後嘆了一口氣，「女僕送茶來時在下就發現您躲在柱子後面，裙襬沒有藏好。」
　　哇嗚，大失算啊。
　　就在這時長廊的轉角那處轉出了一個人，斐爾抬眼一看，卻沒動手把斗篷帽子再次拉上──這是奧波斯多們的規矩，在王、王儲和奧波斯多之外的人面前，都必須拉起斗篷帽子──玫珞希不用想也知道來的會是誰了。
　　「……晚膳時間再找你談，現在跟殿下一起進去，吉耶特。」

　　「什麼事這麼急？」
　　圖凡諦抬頭看了看走進書房的玫珞希，微微一笑，便又垂下視線去看手裡的文件，問道。
　　玫珞希的眼神飄啊飄，雙手背在身後輕輕地互捏，十分心虛地，「沒有啊，學習中間休息一下，就想來找叔父說話。」
　　「妳這孩子……呵、過來。」圖凡諦還是笑著，卻有些無奈，放下手中的文件，朝玫珞希招手。
　　玫珞希聽話地繞過書桌，走到了圖凡諦身旁，只見圖凡諦笑嘆了口氣，就伸手去順了順玫珞希的瀏海，「跑得頭髮都亂了還說沒有？」
　　嗚，又露餡了，她明明已經有注意衣服整不整齊了。
　　玫珞希尷尬地嘿嘿一笑，有點僵硬，「因為、因為聽說了叔父要出宮巡境嘛……」
　　至於聽「誰」說的嘛，雖然她已經學聰明了不會出賣當事人，不過能告訴她這事兒的還能有誰，圖凡諦挑挑眉，眼神就往吉耶特那裡飛了過去。
　　吉耶特也不否認，就是恭敬地行禮。
　　「轉過去，叔父幫妳重新整理好頭髮。」說著圖凡諦站起身，輕輕推了玫珞希的背一把。
　　玫珞希已經快要高過他的胸口了，也不像以前一樣輕輕鬆鬆地就能夠抱起。
　　小女孩兒總是會長大的啊，是吧。
　　圖凡諦拆下玫珞希的髮帶，握著同一束柔順的長髮，細細地用手替她梳理，只可惜書房裡沒有準備梳子，他自己本身沒那個習慣。
　　玫珞希乖乖地讓圖凡諦招呼自己的頭髮，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平常都是女僕在打理的，給叔父幫忙又是另一種感覺，很開心。
　　「所以，」把髮帶打成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圖凡諦順手摸了摸玫珞希的腦袋，然後又坐回位子上，「這跟妳在這個時間從妳的書房跑來有什麼關係？」
　　「我也想跟叔父一起去！」玫珞希很快地轉向圖凡諦，抓起他的手左右晃啊晃，「好嘛叔父，人家整天待在宮裡，只有神恩節那陣子才能去到城裡，再說距離上回巡境都過三年啦！難得可以和叔父出去玩呢！」
　　雖然時常會去到荷里，不過那裡的景色看著一成不變，也就沒那麼新鮮了。
　　「想必妳剛才也聽到了，我已經交給賈斯卓去安排。」圖凡諦任由玫珞希抓著他的手晃，另一手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語氣裡大有「想去就找他說」的意味。
　　「叔──父──」玫珞希拖起了尾音開始撒嬌。
　　叔父總是吃軟不吃硬，這招對他肯定有用！
　　誰知道今天這招居然對圖凡諦無效，他放下茶杯，笑了笑，然後就抽回自己的手去捏了捏玫珞希的臉頰，「妳不是在學習中間的休息而已嗎，快回去讀書吧。」
　　玫珞希雙肩一垮，有些哀怨地鼓起臉頰，眼神裡也是，哀怨、哀怨、還有哀怨。
　　「叔父──」「妳那樣看我也沒用，再不回去我不找賈斯卓了。」
　　從圖凡諦話裡聽到一點希望的玫珞希雙眼一亮，連忙點頭，「嗯我現在就回去！謝謝叔父！」
　　然後她飛快地親了圖凡諦的臉頰一下，拋了一句晚膳見，就從書房裡跑了出去。
　　吉耶特對玫珞希這樣的舉止顯然有些頭痛，但還是對圖凡諦行了禮，便轉身要跟著離開，卻被圖凡諦叫住了。
　　「吉耶特。」
　　「有何吩咐，吾王。」吉耶特再次轉身，恭敬地行禮說道。
　　圖凡諦看起來不像是要追究他這次小小失職的問題，就是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另一份文件，遞向吉耶特，「拿去，然後別再多嘴了。」
　　吉耶特走向前，正要伸手取過文件，圖凡諦卻忽然抽了回來，看著吉耶特，挑了挑眉。
　　「……在下明白。」吉耶特鄭重地保證道。
　　圖凡諦這才滿意地把文件遞到了吉耶特手裡。
　　那是巡境行程的大略內容。
　　直到吉耶特行禮離去後，斐爾才輕輕地開口，「……在下以為您仍然反對殿下隨行。」
　　「我是反對，玫珞希根本還不懂巡境的意義何在。」圖凡諦長嘆了口氣，靠向椅背的同時閉上了雙眼。
　　五年前在奧波斯多們的評估之下，玫珞希還無法同行，直到三年前他們才鬆口同意，那是圖凡諦第一次帶上她巡境。
　　希望王儲參與巡境的一直都是賈斯卓，或者說，他覺得他的長兄、未來的王父，也是如此希望的。
　　那種「希望」的背後，純粹得太可怕了。
　　「……但這是那孩子的願望。」
　　如果有無需呼喚青鳥也能完成的願望，圖凡諦覺得他可以為玫珞希實現，更何況，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即使如此……
　　圖凡諦眉頭微皺，有些苦澀地笑了。

　　伊沃曆八○八年，夏羅曼第四十七任王圖凡諦，第七度出宮巡境，王儲玫珞希，第二度隨行。

TBC.

丁香也分很多種顏色、很多種花語，
而我們熟知的紫丁香花語是榮耀。

然後我也想要一個叔父((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