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走荒蕪

前言。
夏羅曼計年用的曆法伊沃是荷蘭語「永恆(eeuwig)」之意。

2-4

　　從馬車駛離王宮的那一刻開始玫珞希就一直貼在車窗邊看外面。
　　神恩節時見到的大街雖然很熱鬧，但正因為太熱鬧，加上她年紀小、個子不高，所以玫珞希根本看不清街道是什麼樣子。
　　平常的王城街道就像以前在繪本裡見過的，連排的雙層磚砌民房，屋頂都是尖的、有煙囪──布列辛並非每年冬季都會降雪，只是冬季來臨時仍會讓人感覺天寒地凍，家家戶戶內少不得都是有壁爐的。
　　二樓的窗檯邊多半種有小盆栽，還可以看見有人正在澆水。
　　啊，廣場的水池邊上有鴿子！
　　這次出宮巡境並沒有特別貼出布告，所以也不像上次那樣，馬車的兩側有許多王城居民夾道送行，路上的行人一如往常地來往穿梭，也有馬車和他們的反向交錯而過。
　　奧波斯多們都是騎馬，並且已經在城門外等候了，穿著斗篷隨隊的話旁人一看就知道是王駕，那就有點失去低調出巡的本意了。
　　這次隨隊的奧波斯多總共三名，紅、橙、紫，還有一名見習，預備年底和橙紋進行正式交接，名為歐倫，剛好碰上王出宮巡境，橙紋就把他帶上了當作一次經驗的累積，順帶一題，見習的奧波斯多所穿的斗篷是灰紋。
　　對於這點斐爾其實頗為感慨，現任五名奧波斯多中最資深也最年長的是自己，怎麼後輩退任得比他還早，是他的問題還是王與王儲的問題？
　　巡境的路線一如既往，離開布列辛城後先向北行，到阿芬靡爾的山腳邊，再轉向西南，穿過布勒索高原進入荷拉斯平原的邊緣，直到莉芙爾河畔，再順流而下，到薩羅卡城的後方上岸東行，最後往北巡幾處萊科平原上的城鎮，才回到王城布列辛，前後估計會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時間。
　　直到馬車駛出布列辛城外，玫珞希還是難以掩飾自己的興奮。
　　三年前出巡時是初春，還不適合往北走，只有往南方去巡幾處比較重要的城鎮，時間也不長，而這次的路線經過許多她第一次沒去過的地方，會期待也是情有可源。
　　出發前十天玫珞希才知道原來圖凡諦早就同意自己隨行了，只是為了督促她學習，三番兩次以此為要脅，說著不認真的話就不帶她去……之類的話，叔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壞心眼啦。
　　重要的是，這次也不用一直到荷里去問叔父什麼時候回家，他們還是隨時都在一起的。
　　玫珞希覺得這真是太好了。
　　不用在那裡羨慕妹妹和弟弟的無憂無慮、也不用對兄長們的疏遠感到尷尬、更不用在用膳時間的餐桌上始終沉默。
　　祖母在去年年初時回到上神的懷抱，從那以後叔父在餐桌上的話又變得更少了，幾乎只和自己交談，不曉得是不是父親在場的緣故，談話的內容多半圍繞在自己的學習成果上，也因此她越來越不喜歡用膳時間就要聚在一起的這個規定。
　　她相信叔父也是一樣的。
　　所以哪裡都好，只要離開王宮，就能夠暫時放下那些會令人喘不過氣的事情。
　　叔父也是這麼想的對吧。

　　出宮巡境是一般平民少數能夠直接面見王、或者與王交談的時候。
　　除此之外，只有在神恩節時，王才會出現在王城中親自主持慶典儀式，而在平時，也只有偶爾，王宮會開放給幾名獲得許可的平民進入，讓王直接傾聽他們的願望，並予以回應。
　　多數的時間裡，都是由地方的神官來聆聽一般平民的願望，然後神官們向附近城鎮的侍神官傳遞，侍神官們再向王城大神官傳遞，最後集中到奧波斯多們手上，由奧波斯多來評估是否讓王回應這個願望。
　　所以對夏羅曼的人民來說，王不只遙不可及，他還幾乎等同於「神」一樣的存在。
　　blee za gee fo balia.
　　depoon fo baze du a diveze pen, lasee goz fo kolu ble ze.
　　dea nu das en been, wodi za kryyzo.
　　fo dulaz e tiswu, ka tee e zeko si za woondi ga.
　　枯竭的水井重新湧出甘泉、重病的孩子得到治癒，那些都是「神」為他們引發的奇蹟。
　　那首歌玫珞希現在也學會了，但還沒能像圖凡諦一樣，用這首歌引發青鳥的奇蹟。
　　或許有一天吧，等她長大了以後，她也能唱著這首歌，為夏羅曼人帶來和平與幸福。

　　「叔父，那是莉芙爾河對吧。」
　　玫珞希看著遠方蜿蜒過荷拉斯平原的大河莉芙爾，忍不住瞇了瞇雙眼。
　　莉芙爾是恩尼席爾大陸上最大的河川，發源於聖山阿芬靡爾，將恩尼席爾隱約分成了東西兩邊，夏羅曼境內有幾條發源於布勒索高原的河川，最後都匯入莉芙爾，注入南方的無盡之海。
　　它的源頭雖然在阿芬靡爾，但中上游卻是在弗拉特境內，弗拉特的許多重要城鎮也都臨近莉芙爾而建，除了這塊他們僅有的荷拉斯平原一隅，再向西或南走就只會進入沒有生命的荒原與沙漠。
　　「是啊，怎麼了嗎。」圖凡諦朝同一個方向看去，順口回答道。
　　隊伍目前正在南行，預計入夜前會抵達臨近沃思森林而建的、前軍務臣魯蘭克公爵的別館。
　　巡境就是這麼回事，關懷子民、慰問老臣，那些附屬的繁瑣事項多得去了。
　　「河的另一邊……好奇怪啊。」玫珞希皺起眉頭，不曉得該怎麼形容，「現在是夏天，可是那裡怎麼看起來光禿禿的？」
　　和萊科平原完全不像。
　　聽見這問題的圖凡諦笑了笑，那裡一直都是這樣啊，自從上神遺棄了恩尼席爾之後。
　　所以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叔父？」
　　大概是馬車裡沉默得太久了，得不到回應的玫珞希忍不住轉向圖凡諦，又喊了聲。
　　圖凡諦才剛要回答，卻只是吸了口氣，就停住了。
　　『他們都是叛徒。』
　　他能這麼說嗎？不，他沒有資格。
　　於是圖凡諦輕嘆了口氣，在這恍惚之間做出了和當年的先王一樣的選擇。
　　「……想知道的話，到了別館，妳再去問吉耶特吧。」抬手摸摸玫珞希的腦袋，圖凡諦微笑著說道。
　　玫珞希有些失望地扁扁嘴，「喔……那還要多久？」
　　圖凡諦看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漫不經心地，「多久啊……大概現在睡一覺的話，醒來就會到了。」
　　說著玫珞希竟真的覺得有些睏了，忍不住打了呵欠。
　　於是圖凡諦稍微調整了一下位置和坐姿，拍拍自己的腿，「呵，想睡的話，就躺著吧。」
　　「嗯！謝謝叔父。」
　　玫珞希滿足地笑了，側身躺下，剛好把頭枕在圖凡諦的腿上。
　　圖凡諦垂首去順了順玫珞希的長髮，然後再次抬首看向車窗外，天還亮著。

　　這條路，真的沒有岔口嗎。

TBC.

話說禱歌的歌詞並不是什麼他國語言，
我只是把詞從中文轉寫成英文後再按我自己的喜好去改發音而已((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