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被燭龍的緩步調模式影響了|||

說好的五千結束呢QWQ


風傾沙蒼茫、中 

 

  皋蘭被徑兮,斯路漸。湛湛江水兮,上有楓。

  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江南。

 

  忠魂碑下,秦煬立於崖邊眺望著遠方,數曲蜿蜒溪川一涇流向冠月神木所在,開散出百草谷中長年的青翠不迭與寧靜生機。

  只不知是否,他的師父終會回到此處,看這片永恆壯麗。

  身後幾下步踏草葉的細響,秦煬回過頭去,本以為是軍中弟兄有事來報,卻未曾料到來者竟是昏迷近半月也未有醒轉跡象的聞人羽,怔愣一瞬後,猶如放下心頭懸石,淡淡一笑,「妳可終於醒了,師妹。」

  看見秦煬那笑,聞人羽只覺壓住心口那龐然的悔恨不甘、無力無奈、愧疚傷懷,全都一起湧上了咽喉處,張著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最後只能垂首低語喚道,「……師兄。」

  「醒了就好,事情我都已經聽樂公子說過,妳且寬心養傷,什麼也別想了。」秦煬走向站在忠魂碑影下的聞人羽,抬手輕拍她肩,「這半月來都是樂公子在負責照顧妳,回頭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我、我知道,只是醒時我見無異趴在桌上小憩,就沒敢吵醒他……」聞人羽輕輕點頭,醒後她沒有想太多,連長髮也沒束起,一身單衣只披上外袍就滿心念想著要來這忠魂碑,卻沒想到秦煬也在。

  不,他本就應該在的,忠魂碑是歷代天罡安眠之地、是他們天罡緬懷故去之人之地,也是提醒著他們不可或忘天罡職責之地。

  「師兄……師父他……」「我都已經聽說,師妹無須再提,也不必自責。」

  秦煬淡淡地截斷了聞人羽的躊躇之語,似是想強調,妳沒有錯。

  「不,我一定要說。」聞人羽搖搖頭,抬首望向秦煬,神情很是複雜,「師兄,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好不容易找到了師父……最後卻親手殺了他!用他教給我的武功槍法、親手殺了他!」

  低吼著的尾音化成谷間殘響,聲聲迴盪。

  回想當時她竟連手臂都沒有顫一下,聞人羽就覺得她的掌心彷彿還熨燙著程廷鈞笑裡最後的豁達,只消一握便能輕易扼殺。

  「我明白。」秦煬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又抬手去輕撫聞人羽的腦袋,「我真的明白。」

  他又何嘗未曾想像過那個當下。

  在樂無異轉述那日的細節時,僅是聽聞罷,他便已出了整身的冷汗,而親身全事的聞人羽又如何能不倍感煎熬,更遑論她連停下腳步去傷感的時間都沒有。

  「其實我……我隱約能猜到師父他想做什麼,可我還是……還是……」握拳待命、三指師父先行、二指二徒弟衝刺……若非誘殺,便是以自身為餌,兩敗俱傷。

  聞人羽輕輕地闔目,彷彿到了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感覺到那股深刻又綿長的痛傷如何椎心,細想著當日景況,連話音都不住輕顫,「師兄……若是你的話,你……下得了手麼?」

  「師命既下,我自當領受。」秦煬沒有片刻猶豫,便立即回答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那日……是由我來親手送走師父。」

  聞人羽有些訝異地睜目,眼神中除卻訝異後有得更多的,是茫然。

  「妳還太年輕,如此生離死別對妳而言本就太過殘酷……而我身為妳的師兄,卻無從分擔妳所受煎熬,實在慚愧。」再度輕嘆著放下手來,秦煬轉身步出忠魂碑影下,回到崖邊。

  手刃至親之痛,僅撕心裂肺四字怎堪相比。

  蒼天為何要用一線希望釣起了凡人,然後又令其墜入絕望深淵,留下心頭一輩子無法抹去的痕傷。

  聞人羽緩緩走到秦煬身旁,卻沒有側過首去看他。

  風揚,掀起了聞人羽外袍的衣襬,掀起了秦煬盔外紅白交織的軟羽。

  遠來的草葉擦過聞人羽頰畔,混入了午日暖陽,一如從前輕捏著聞人羽臉頰的那只大掌與指間厚繭所傳遞的柔暖,一點一滴融進了記憶的深處,再無法忘懷。

  「我尚有要事在身,此處風大,妳剛醒,就別逗留太久。」拍拍聞人羽肩頭,秦煬叮囑道,轉身之時又補了句,「莫多想了,把傷養好才是緊要。」

  聞人羽點點頭,應了句好。

  直到看著秦煬的身影消失在牆後,她才抬起頭,忠魂碑依舊屹立不搖地向著陽,碑上蒼勁有力的幾個大字不只刻劃了歲月的痕跡,也刻劃了歷代天罡永不屈撓的英靈。

 

  ──你會回來的吧,師父。

 

  在那裡仰望著忠魂碑,聞人羽想起了很多事情,那是她私自出谷時便時常想起的、師父說過的一字一句、師父教過的一招一式,也許正是數月間想得多了,到了此時僅是少了些感傷、多了些緬懷而已。

  也不知過去多久,一連串草葉被踏響的疾步聲驚醒了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聞人羽,她垂首望去,看著來者怔住了。

  樂無異兩手撐在膝蓋上,還劇喘著緩不太過氣來,活像把整座百草谷來回跑了三圈整的模樣。

  「……無異?你怎麼會跑來這裡。」於是聞人羽轉身走了過去。

  「喂……我說……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才對吧?!」這會兒樂無異才調整好呼吸,抬起身子就是一連串的抱怨,「好不容易醒了不乖乖待房裡也就罷了,出門亂跑還不先叫醒我是什麼意思啊?醒時沒見著妳我嚇都快嚇死了妳知不知道!要不是剛才碰見妳師兄、說妳在這兒,整個百草谷我都要跑五個整圈了!」

  「抱歉,那時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沒想叫醒你。」聞人羽老實地回答,末了又補了句,「看你這麼喘的樣子,我本來以為你跑了三圈,沒想到是五圈……那個……你還好麼?」

  「一、點、也、不、好!」彷彿打定了主意就是要跟聞人羽賭氣般,樂無異撇撇嘴,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道。

  「那、我也去跑五圈賠給你?我們天罡待在谷中時為了保持體能與戰力,每三天就會跑上四五圈……」「妳行行好吧天罡大姊,才剛醒就去跑圈,讓妳師兄知道了我哪裡還有命在唉!」

  這跟師兄又什麼關係了,聞人羽這話還沒出口,就見樂無異看著自己的表情有些複雜、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麼。」下意識地伸手往臉上摸了摸,什麼都沒有啊?

  樂無異搖搖頭,然後又有些尷尬地搔搔腦袋,「沒事,我只是想……還好妳總算是醒過來了。」

  畢竟等待的日子裡總是提心吊膽,一顆心懸在那裡放不下,什麼事兒都沒法做,其實也挺煎熬。

  聞人羽只覺呼吸一窒,微微垂首,半晌後才又開口,「聽師兄說我昏迷了大約半個月,這段時間裡都是你在照顧我……無異,謝謝你,還有,抱歉讓你擔心了。」

  「擔心妳的可不只我一個,夷則和仙女妹妹一直到離開前都還不放心妳呢,妳要不就先報個平安,讓傳音偃甲給他們送去?也好教他們安心。」說著樂無異往隨身的小包裡翻找了一下,拿出了傳訊用的偃甲鳥遞了過去。

  「嗯,好。」

  聞人羽很快地就接受了樂無異的提議,接過他手裡的偃甲鳥,按著記憶中見過樂無異使用的方式,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後,便走到了崖邊,將偃甲鳥放出。

  偃甲鳥在空中滑過一個優雅的弧度後振翅遠去,很快地便沒了蹤影。

 

。待續

 

首段語出屈原的《楚辭‧招魂》,也有一說是宋玉所作。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梧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