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事項:

*雖然是標博狼但...你們懂我(?
*跟另一組茨草是一起寫的,也許有機會再貼吧。

 


那是歲月也無法消融、

  跑,要快點跑!
  雖然是這麼想著,但是白狼此刻卻僵在原處動彈不得,莫不因為初次化形,還不習慣人類的樣貌?
  不,即使不化形,她也是逃不了的。
  白狼有些絕望地閉上雙眼,屏息以待,生命的終點。
  伴隨著被銳器刺穿的聲響,怪物的嘶吼聲在極近之處戛然而止,白狼找回了自己的呼吸,緩緩地睜開雙眼,就看見怪物的咽喉被一支箭矢刺穿,恰恰停在她的心口之前。
  失去力量支撐的怪物歪倒向一旁,激起沉甸甸的塵沙,在牠身後,舉弓的少年依然維持著舉弓的架式,眼神直直向她看了過來。
  就是那樣的眼神,瞬間烙進了白狼的心海,堅定、有力、毫不迷惘,甚至像是不知恐懼為何物。
  少年調整好氣息,接著收起弓,對白狼輕輕點了下頭,然後便轉身離開。
  「那個──」彷彿至此才找回說話的能力,白狼急急叫住了少年,卻又不曉得應該說什麼才對。
  人類在這種時候會先道謝還是先問救命恩人的名姓?
  少年停下腳步,回過頭,卻不是等白狼開口,「林子的這一帶不太安全,妳還是趕緊離開吧。」
  說完他再次舉步前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白狼的視線裡。
  什麼也沒有留下呢。
  不,並非什麼也沒有。
  她如此想著,最後朝著少年離去的方向深深一鞠躬。


  白狼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十分熟悉,那裡是靜修結界之中。
  她的修行方式和其他式神比較不一樣,由於並不修習法術,所以在靜修結界裡的時候多半只是獨自靜坐冥想,頂多學習控制妖力的流向。
  需要鍛鍊弓術的時候她就會去到庭院角落的練習場,那裡平時除了白狼,基本上不會有別的式神使用,算是晴明的體貼,雖然偶爾會多個人在那裡,不過她並不介意就是了,可能還會有點開心。
  「咦,白狼姐姐醒了呀。」靜修結界裡的式神們大多都在歇息,除了蝴蝶精,此刻她正蹲在白狼身邊,「難得做了好夢的呢?」
  大概平日都在靜坐冥想,白狼其實並不常做夢,會夢到多年以前,也不曉得算不算得上偶然。
  她總是在修行遇到無法突破的瓶頸時才會請求晴明讓自己回到靜修結界裡,思考修行的意義、思考修行的原點。
  原點自然是多年以前的那一天。
  白狼笑了笑,「是呀,難得做了好夢。」
  蝴蝶精捧著雙頰,微微歪了下腦袋,「不會覺得很可惜嘛?」
  「有什麼好可惜呢。」畢竟能夠重新看見原點,已是彌足珍貴,白狼搖搖頭,拾起身旁的弓扶地起身,「我出去鍛鍊下,一會兒就回來。」
  「嗯,鍛鍊加油喔!」蝴蝶精跟著站起身,揮揮手算是給白狼打氣。


  用足、胴造、備弓、起弓、拉弓、會、離。
  最後是,殘心。
  重複著早已熟練的動作,白狼依然沒有絲毫鬆懈,每箭都精準地落在靶心。
  不過片刻,箭靶上已然扎滿了箭矢,白狼射出自己箭筒裡的最後一支箭,也是穩穩地釘在了靶心上。
  然後她放下弓,朝靶心走了過去,仔仔細細地除下靶上的箭矢。
  如同自那天起就不曾改變過的一心一意。
  少年的身影早已模糊了在夢裡,但是少年的眼神卻依然清晰。
  什麼時候,才能像那年的他一樣,彷彿不曾迷惘、彷彿不曾懼怕……?
  收拾好箭矢,白狼回到原處,再次準備進行鍛鍊。
  「什麼啊,還沒結束練習嗎?」
  白狼耳目一動,回過頭去,就見博雅背著弓,從遠處走了過來。
  於是她輕輕點了下頭,「博雅大人。」
  「晴明說這裡白天是妳練習用的對吧,現在已經很晚了,沒打算歇下?」博雅走來了白狼面前,看看箭靶,又看看白狼。
  是誤以為她從一早就練習到現在了吧。
  「……今天白天並沒有進行訓練。」白狼搖搖頭,解釋道,「才剛開始而已,沒有多久。」
  博雅挑挑眉,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他抬手往身後的庭院大樹比了下,「我可是在那邊看妳練習了至少三筒箭,能算剛開始?」
  正常情況下,練習的節奏大約是五筒後才會稍事休息,然後接著第二輪,依然是五筒,如此循環。
  所以說已經三筒箭了能算剛開始?說得過去嗎。
  相較於博雅在意的點,白狼卻顯得有些慌張,博雅大人居然在那裡看著我練習嗎,真是糟糕,一點也沒有察覺,方才有幾箭的殘心不夠確實,肯定都被看出來了吧……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但妳好像有點緊張?」然後博雅還毫不留情地點破了白狼,即使他本人對此毫無自覺。
  白狼簡直困窘得快要無地自容,只能轉移話題,「沒、沒事……那個、博雅大人背著弓呢,也是要練習的嗎?」
  「哦,是啊,剛才睡了一覺醒來,就沒什麼睡意。」博雅很快地回答,把頭往箭靶那裡偏了下,「本來想妳是白天的訓練,晚上應該不在,結果沒想到。」
  箭靶只有一個,也就是說,同時練習那是不可能的。
  「這樣嗎、那練習場還是讓您使用吧。」於是白狼決定把練習場讓給博雅,畢竟她覺得能見識博雅練習的身姿也不錯。
  博雅卻搖搖頭,「沒關係,妳就繼續練習吧,我只是睡不著想找點事情做而已,也不是非要練習不可。」
  雖然他也並沒有考慮過若是練習場沒空著的話還能做什麼就是了。
  「既然這樣……那麼博雅大人能否……聽在下一個冒昧的請求?」白狼遲疑了一下,最後終於鼓起勇氣說道。
  「嗯?說吧。」相對白狼的躊躇,博雅倒是顯得爽快。
  白狼停頓了下斟酌用詞,才又開口,「……在下想請博雅大人指導練習。」
  「妳是說指導妳練習?我剛才看著妳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博雅顯然對此有點意外,卻還是稍微回想了一下,「說起來,只有幾次的殘心好像不太確實……妳是不是想到了別的事情?」
  ……果然全都被看穿了。
  白狼此刻是真有點後悔提起練習指導的邀請了。
  「射箭應當是讓心裡平靜、集中、專注,雖然妳並非沒有,不過感覺起來像是有那麼一點點的雜念沒有化去吧。」彷彿沒注意到白狼的尷尬與不自在,博雅自顧說了下去。
  即使只有一瞬間,想著什麼、想著誰。
  就算不是壞的事情,也終歸都算是一種雜念。
  雖然感到尷尬,白狼還是好好地把博雅說的話仔細聽全了。
  說著只有一點點,但是博雅卻能夠察覺,那是他全部都認真看著的關係吧。
  想到這裡,白狼依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可心裡還是覺得有些開心。
  像是又更靠近了一些呢。
  「在下明白了,謝謝您,博雅大人。」於是她笑了笑,誠摯地說道,「那麼在下就繼續練習了,夜深露重,您還是進屋歇息吧。」
  「哎……」博雅卻有些尷尬地搔搔腦袋,「雖然剛才已經說沒關係了,可是我果然還是想練習一下……」
  白狼怔愣了下,忍不住笑出聲來,博雅大人對弓術的執著也是挺率真呢。
  「那麼請使用練習場吧,在下也想多見識博雅大人射箭的身姿。」
  既然白狼都那麼說了,博雅當然也就不再推讓,取下背後的弓就走到另一側。
  「好啊,那妳可要看清楚了。」


  「白狼姐姐……真的好厲害呢。」
  螢草坐在練習場邊上看著白狼進行射擊訓練,一邊有感而發地嘆道。
  白狼剛清理完箭靶上的箭矢,正好也是稍事休息的時候,於是帶著弓來到螢草的所在。
  「螢草妹妹也很厲害呀。」白狼一邊調整著護手一邊說道,護手暫時還不打算拆下,等會兒休息過後還要繼續練習呢。
  「哎……不是說那個啦……」螢草有些不好意思地底下頭,大家擅長的都不一樣,那是肯定的,白狼很久以前就告訴過她,螢草不用羨慕呀,妳也很好。
  「是覺得白狼姐姐能一直這麼專注,很厲害。」螢草說道,聲音有點模糊,聽起來有點悶,「而且還很勇敢,不像我,總是很膽小……」
  「沒有這回事呦。」白狼搖搖頭,淡淡地笑了,「以前我也是很膽小的呢。」
  「哎?怎麼會呢?」螢草有些訝異地抬起頭,反問道。
  白狼總是堅定無畏勇往直前,怎麼會膽小呢。
  「真的,害怕得身體都不聽使喚的那種喔!」白狼對螢草眨眨眼,繼續說道。
  「唔……那肯定是,很可怕很可怕的大妖怪了吧!」畢竟白狼姐姐是那麼厲害的式神,螢草猜測著。
  白狼卻搖搖頭,「要是對現在的我來說,其實根本不足為懼。」
  螢草聽不明白了,疑惑地歪頭。
  於是白狼抬手拍了拍螢草的腦袋,「因為那時我還沒有接觸弓術,法術什麼的,也幾乎一竅不通。」
  就是因為沒有力量,所以無法對抗,所以才會懼怕,這點大概無論誰都是一樣的吧。
  「說起來……白狼姐姐為什麼要練習弓術呢。」螢草一時好奇,於是脫口問道。
  「這個……說來話長呢。」白狼放下手,轉頭看看自己身旁的長弓,又看看練習場另一端的箭靶。
  其實並非說來話長,而是當中有太多太多的無法言傳。
  螢草眨眨眼,認真地等待白狼開口。
  白狼看著箭靶好一會兒沒有說話,半晌後才像是恍然回過神,轉頭看看螢草,「抱歉、以前的事情想著想著就出神了……那是我剛會化形的時候。」
  螢草往白狼身旁挨了過去,「沒關係的,然後呢?」
  「因為一直想見識人類的世界,所以就去了平安京。」白狼接著說道,「結果卻在林子裡被一只大妖逮住,差點就沒命了呢。」
  啊,這麼驚險,螢草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那時候,是一名人類的少年,用箭射穿了妖怪的咽喉,我才幸免於難。」白狼閉上雙眼,少年的眼神又清晰地在腦海裡浮現。
  那對眼神她記憶了多少年,在修行的這條路上支持了她走過多少歲月。
  後來她嘗試著打聽過當時的少年,後來已是源家年輕的傑出武士與結界師。
  「原來如此……所以白狼姐姐才開始修行弓術呀!」螢草瞭然一般點點頭。
  「……除此之外,如果可以,我想在我修行有成的時候,親自向他道謝。」白狼睜開雙眼,堅定地說道。
  「唔……那麼厲害的人,不知道現在在哪裡、還在不在呢……」
  人類的壽命相較妖類自然短暫,聽白狼說是很久以前,螢草下意識地就以為從那之後已經過去至少三五十年。
  況且有沒有可能,少年已經忘記當年。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繼續鍛練下去。」為了有一天能夠站在博雅大人的身邊,白狼微微一笑。
  「這就是白狼姐姐修行的意義呀……」螢草若有所思地喃喃說道。
  「螢草妹妹還沒有找到嗎?」白狼再次抬手摸摸螢草的腦袋。
  螢草縮了下肩膀,「唔……我也不確定……」
  被茨木童子回絕的時候她覺得她應該是要放棄的,可是如果放棄了,她實在不曉得自己還能做什麼。
  自己還有什麼意義?
  「總要嘗試過才會明白的不是嗎。」白狼輕輕地笑了。
  開始修行的時候她也是跌跌撞撞,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價值。
  如果那是一種必經之路,那麼不闖過又怎麼知道呢。
  螢草聽著白狼的話陷入了思考。
  白狼正準備起身繼續進行訓練,這時遠遠地晴明的小紙人咚咚咚跑了過來,遞給白狼一紙信箋。
  白狼接過拆閱,小紙人咚咚咚又跑走了。
  「……抱歉,螢草妹妹,晴明大人有任務要委派給我。」白狼起身收起信箋,一面拆下護具,一面說道。
  「很危險的任務嗎?」螢草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接著問道,「小心不要受傷了呀。」
  白狼收拾好練習用的護具,又摸摸螢草的腦袋笑道,「我會注意的,螢草妹妹也別心急,加油!」
  螢草用力點點頭,然後看著白狼的背影消失在庭院轉角,最後站起身。
  微風靜起,大蒲公英草球輕盈地晃了晃,花籽飄搖,不知會飛向何方。


  白狼結束晴明委派的任務回到庭院,已經是一段時間之後的事。
  任務內容是替晴明調查一些他需要的情報,調查本身並不是難事,內容才是棘手的地方,為此白狼特地往來了幾處妖類群聚的地下集市,費了一番功夫才達成。
  抵達庭院時已是深夜,晴明應當已經熄燈歇下,白狼盤算著隔日再向晴明回報調查內容,正要返回寢房,卻聽見庭院角落傳來細微的聲響。
  那是箭矢劃破空氣的特有嘶鳴。
  這麼晚了,會是誰……
  白狼一邊想著一邊走過去,心下卻彷彿從開始就明白,那裡應當是誰。
  起弓、拉弓、會、離,殘心。
  他的視線是那樣堅定不移,看不見一絲雜念,清澈宛如當年。
  何時才能夠達到那樣的境界呢,為此她已追逐了多少歲月,想像著更長更遠。
  博雅練習完一筒箭,走上前去清理箭靶,再轉身就見到白狼靜靜地站在哪裡,卻不是很意外,他笑笑地抬手揮了揮,像是在招呼著讓她過去。
  白狼遲疑了下才緩緩地走上前,「抱歉,打擾您練習了。」
  「不礙事,妳的話,在旁邊看都沒有關係。」博雅調整了下護具,輕快地回答。
  這句話差點讓白狼的腦子轉不過來,後來想想,那應當是指同樣做為弓術的修行者,透過觀察他人的練習來反思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麼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白狼對博雅點點頭,就走到偶爾螢草來時旁觀的角落端坐了下來。
  博雅又練習了一會兒,告一段落之後,才收弓走來白狼所在。
  「怎麼樣?」博雅拆著護具,隨口問道。
  「確實收獲良多,不愧是博雅大人。」白狼再次點頭,答道。
  博雅卻只是笑了笑,「那就好,下次直接過來看吧,不用站得那麼遠。」
  白狼一出現在那裡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只是等到練習完一筒箭才讓她過來而已。
  「好的。」有點開心呢,白狼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聽說晴明讓妳出去打聽一些情報?」博雅收拾好護具轉頭看看白狼,這幾日有事來找晴明,白天卻沒看見白狼在練習場。
  「是的,剛結束任務回來。」白狼老實地回答,然後想起了什麼,從隨身的行囊裡拿出一只精緻的白色瓷瓶,遞給博雅,「這個,請您收下吧。」
  博雅有些疑惑地接過,瓷瓶白白淨淨,什麼雕飾也沒有,「這是?」
  「去了妖族中稍有名氣的地下集市,當地盛產的桂酒,我想博雅大人對酒頗有興趣,就帶回來了。」白狼解釋著,最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首,「算是……答謝您之前的指導。」
  還有很久很久以前。
  即使博雅可能早已遺忘。
  「那真的沒什麼,以後別這麼費心了。」博雅搖搖頭,末了笑了笑,「不過還是謝謝妳,沒想到妳會惦著帶禮物給我。」
  「應、應該的。」白狼有些困窘地抬手梳理自己的長髮好掩飾尷尬。
  博雅拔開瓶塞,酒香瀰漫,氣味卻很是溫潤。
  和平安京裡的貴族們平日所飲之酒自然無法比擬,但入口卻也有獨特的風味。
  「……妳喝過嗎?」博雅嚐了一口,便轉向白狼問道。
  白狼搖搖頭,「在下不擅飲酒,並未喝過。」
  於是博雅把手裡的瓷瓶推了過去,「試試?」
  ……咦?!
  白狼怔愣地看著博雅推到自己面前的瓷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反應,「那個……呃、博雅大人……在下……」
  博雅沒有說話,就是看著白狼,卻也沒收回瓷瓶。
  白狼被看得很不自在,只能伸手接過瓷瓶,捧到唇邊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
  入口先有桂香清甜,入喉後有酒氣微嗆。
  白狼放下瓷瓶,有些狼狽地掩嘴輕咳。
  「哈、看來是真沒喝過,給我吧。」博雅笑了笑,抬手要接過瓷瓶。
  「咳咳……讓您、見笑了……」白狼把瓷瓶交回博雅手裡,一邊順著自己的氣息。
  雙頰隱隱爬上了些許熱氣,也不知道是酒勁來的還是不好意思。
  「沒事,喝酒也是要經過訓練的。」博雅接回瓷瓶,相當從容地又喝了點,依然面色不改,「要不要替妳訓練下,以後妳就可以陪我喝了?」
  「這……」白狼拍拍心口,只覺得有些招架不住,「您若是想喝,可以找晴明大人吧。」
  「老是跟那傢伙喝多沒意思。」博雅倒是答得挺直接,「我覺得,偶爾像這樣跟妳一起喝酒、聊聊弓術什麼的,好像也不錯。」
  是這樣的嗎,想像中的更長更遠。
  哪怕是只有片刻。
  「那是在下的榮幸,博雅大人。」


  「喂,晴明。」
  「怎麼了。」
  「跟你借一天白狼。」
  「我是沒有意見,不過那得看她的意願……」
  「什麼啊,囉囉嗦嗦的,不然你跟我打一場,我贏了你就把白狼借我一天。」


  白狼又收到了晴明那裡送來的信箋。
  自從結束在靜修結界的修行後,白狼接到晴明委派的任務基本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於是她並未多想,就去到晴明平時待著的書房。
  豈知一踏進房裡就看見了未曾在那裡見過的博雅。
  「晴明大人、博雅大人。」大概是有什麼事情吧,白狼雖然疑惑,但還是按規矩端坐下來,行了禮,「不知晴明大人有何事交付在下。」
  晴明搖搖扇子,歉然一笑,「抱歉哪,打斷了妳的訓練,不過有件事情必須麻煩妳。」
  方才小紙人送信箋的方向是庭院的另個角落,那麼表示白狼當時必定是在訓練場了。
  「哎慢著,晴明,你這傢伙的意思是本大爺的請求很麻煩?」博雅皺起眉頭,有些不大高興地說道。
  「我可沒那麼說。」晴明一派悠閒地回答。
  晴明大人要交付的事情跟博雅大人有關?
  白狼越來越迷糊了,但眼看兩人似乎快要吵了起來(其實是博雅單方面在找碴),於是趕緊接過話頭,「剛結束訓練,並未被打斷,請晴明大人不用在意。」
  「是嗎,那就好。」晴明收合起扇子,接著說道,「博雅有件私務在身,需要妳的協助,我這裡暫時沒有要交付妳的任務,所以妳可以自行決定是否要接受。」
  話說完晴明就感覺博雅幾乎是用瞪的在看自己,哎,實話實說也有事嗎。
  白狼愣了下,博雅需要她的協助?
  心下有些激動,不過她還是努力維持著表情,慎重地點了點頭,「既然博雅大人需要在下的協助,在下必定竭盡全力。」
  「呃、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見白狼答應得直爽,博雅忽然有點心虛,接著站起身,「跟我來吧,我們邊走邊說。」
  「好的。」白狼回應道,也跟著站起身,然後朝晴明行禮,「那麼晴明大人,在下告辭。」
  「去吧。」晴明點點頭笑了笑。


  離開晴明的書房後,白狼一邊等待博雅的說明,一邊跟著博雅往離開庭院的方向走,博雅卻什麼也沒說,直到庭院門口才停下腳步。
  「那個、弓就不用帶了,還有,我們是要去平安京的街上,所以,妳得把尾巴跟耳朵藏起來才行。」博雅彷彿是在路上斟酌好了說詞,現在只是一口氣說出來。
  白狼怔愣了好一會兒,才有餘力反問,「去……平安京?」
  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是的……」博雅撇撇嘴有些煩躁地搔搔腦袋,「我只是想買點東西送給神樂,因為不大清楚那孩子現在比較喜歡什麼,所以想拜託妳跟我一起去看看。」
  然後就被晴明說得好像他碰上什麼棘手的事情自己沒辦法解決……雖然也相去不遠了啦。
  本來以為這對白狼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豈知白狼卻面有難色,「這……」
  「怎麼,妳不願意嗎。」畢竟和預想的差得太遠,無法接受好像也是情理中事,博雅雖然有些失望,但若白狼真的不願意,那也不好勉強就是了。
  「不是的,我……」白狼躊躇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化形之術……從開始修練弓術之後……就沒怎麼注意練習……」
  意思是,要完全藏起尾巴跟耳朵,可能有點困難。
  「嗯……耳朵可能還有別的辦法,但尾巴實在太顯眼……」博雅打量起白狼,認真地思考著。
  能不要這樣盯著打量嗎,實在很不好意思啊……
  白狼吞吞口水,「在下……在下盡力試試。」
  於是她聚氣凝神,嘗試以化形之術將狼族的特徵掩蓋起來。
  ……然而她嘗試了幾次,尾巴是藏起來了,耳朵卻無論如何都無法。
  「對、對不起,我盡力了……」白狼顯得有些失落,早知道博雅大人需要,這化形之術是怎樣也不會如此不堪的……
  「果然還是太勉強嗎……」博雅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啊,真是的,要是我有考慮到這點,早上就該帶個加紗斗笠過來的。」
  斗笠?有了!
  白狼心裡一個機靈,「請您稍等一下,我有辦法了。」
  說著匆忙對博雅點個頭,然後就轉身往對屋跑了過去。
  再回到庭院門口的時候,白狼已經戴著一頂白灰漸色的加紗斗笠,紅色的繫帶垂落,很是適合白狼。
  「剛才向姑獲鳥借來的,這樣就能遮住了吧。」白狼笑了笑解釋道,現在這樣看起來完全就是人類少女的模樣。
  「嗯,遮住就沒問題了,走吧。」博雅點點頭,轉身帶著白狼離開了庭院。


  平安京的街上很是熱鬧。
  白狼一直都很嚮往人類世界的模樣,因此當年才會想藉著化形之術變為人類,想偷偷到人類居住的城鎮好好見識一番。
  豈知後來差點因此丟了性命,更因此開始修習人類的弓術,反而妖族的術法就漸漸地捨下了。
  雖然她有些興奮地想四下看看,但想到今天是要來替博雅挑選禮物的,就乖乖地跟著博雅,只敢用眼角餘光偷偷觀察來來往往的人們還有大街上的商家。
  其實跟妖族集市有些相像,但集市的氛圍相較陰沉許多,也不似人類世界這般具有活力。
  這就是、人類世界啊……
  「嗯……妳覺得呢?」
  博雅帶著白狼來到一間販賣女性飾品的舖子,髮簪、耳環、手鍊、小手袋等事物一應俱全。
  就是這些女孩兒家的東西總讓他看得眼花撩亂。
  白狼其實對此也沒有多深入的研究,只是在庭院待久了,和神樂、蝴蝶精、螢草她們處過一陣子,久了也對這些可愛的小東西有些概念。
  「……這個如何?」白狼拾起一個粉玉手鍊,粉中帶桃,雕飾著金魚,配上細碎流蘇,像是小女孩兒會喜歡的東西。
  博雅接過一看,覺得是挺適合神樂,再抬頭看看白狼,她已經又挑選了一個金魚樣式的手袋遞了過來,「或是這個?」
  「我記得神樂沒有戴手鍊的對吧?」博雅想了想,問道。
  不是他不熟悉,實在是和那孩子分開得太久了,也許有些細節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確實沒有。」白狼搖搖頭,帽緣的長紗跟著輕晃,接著她輕輕地笑了,「不過……只要是博雅大人贈送的禮物,我想神樂大人應該都會喜歡的。」
  博雅考慮了一下,讓白狼把手袋放回原處,「那就挑手鍊吧。」
  沒想到任務這麼快就完成了,白狼轉身看看來路,人潮依然熱絡,長街望不見盡頭。
  不曉得還有沒有機會再來呢。
  「好啦!接下來再跟我去個地方吧。」買下手鍊後博雅心情似乎不錯,輕快地對白狼說道。
  「咦?接著要……去哪裡?」沒聽說挑完禮物後還要去別的地方呀,白狼有些疑惑地反問。
  博雅卻半分沒有透漏,就是催促著白狼趕緊跟上。
  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白狼還是聽話地跟上了博雅的腳步。
  走了一陣,稍稍遠離了市集所在的熱鬧大街,博雅轉進一條相較寧靜的小街,那裡人潮雖然沒有市集大街熱鬧,卻也是有不少人來來往往。
  博雅帶著白狼轉進一家舖子裡頭,掌櫃一看到博雅,馬上熱切地迎了過來,「是博雅大人哪,今天是來取弓的?」
  「嗯,前幾天看到你送信來說弓已經製作好了,今天剛好有空就特地過來取。」博雅點點頭回答。
  「好的,您請稍候,我這就替您取來。」掌櫃恭敬地說道,接著就轉到後邊的房間裡去取弓了。
  從踏進舖子裡開始,白狼的目光就被牆上掛著的各式長弓給吸引住。
  真、真不愧是人類世界,就連製造弓箭都像是藝術般。
  當白狼內心不住讚嘆的時候,博雅已經取了弓走到白狼身側,「哪,白狼,妳試試看。」
  白狼回過神,看看博雅,又看看他手裡的弓,頓時驚慌得差點語無倫次,「咦?!讓我試?可是……」
  「就試試,不會怎樣。」博雅催促著,最後乾脆直接拉起白狼的手,把弓交到她的手裡。
  「好、好的。」白狼只得依言接過,覺得手好像有點發顫,這簡直就像做夢啊。
  調整好氣息後白狼拿穩了長弓,想推弓拉弦卻又猛然停頓住了。
  「怎麼?不襯手?」博雅挑挑眉,微微歪頭問道。
  「斗笠……得拿下來才行。」白狼搖搖頭,細聲說道。
  可是摘下斗笠的話,耳朵就藏不住了。
  畢竟是人類世界,不能因此給博雅添麻煩。
  「哦,小事,我給妳擋著,放心吧,一會兒而已。」博雅卻沒什麼大不了地說著,自己站在裡側替白狼擋住掌櫃的視線,一手替她摘下斗笠翻到外側擋住街道以免有人經過時注意到。
  白狼只覺得差點要窒息,但還算清醒地提醒自己趕緊試弓,勉強鎮定下心神後,才再次推弓拉弦──
  張力十足啊,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弓呢。
  驚嘆著弓的同時她又很快地意識到現況,於是趕忙把弓交回博雅手裡,接過斗笠重新戴好。
  「覺得怎麼樣?」博雅顯然根本沒有意識到白狼的困窘,就是問道。
  「確、確實是很好的弓。」白狼點點頭答道,還好有白紗遮住,不然她實在不曉得現在拿什麼臉面對博雅。
  然而博雅像是不想輕易放過白狼,接著又輕快地說道,「嗯,那這把就送給妳了。」
  白狼的思路死絕了半晌。
  「給、給、給我?!」天曉得她花了多少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但這不能改變她從驚慌變成驚恐的心情,「不行呀、那麼貴重的東西!」
  「妳就當作是……之前那瓶酒回禮吧,還有今天的謝禮。」博雅轉身向掌櫃要了包裹弓的緞布又走了回來,開始將長弓包起來。
  「就算是也……」白狼有些為難,怎麼值得博雅大人如此費心。
  博雅停下了包裹長弓的動作,抬頭看看白狼,「怎麼,還是妳不喜歡?」
  白狼嚇得趕緊澄清,「沒有那回事!我很喜歡!」
  於是博雅滿意地笑了,「那不就好了嘛。」
  包好了長弓,博雅就把它交給了白狼,白狼小心翼翼地接過,像珍寶一般抱在懷裡,「……謝謝您,我會好好珍惜的。」
  「謝什麼啊,都說是回禮跟謝禮了。」博雅有些無奈地笑著,然後領著白狼離開了舖子,「事情辦得差不多了,走吧,我送妳回去。」
  「不、不必了,博雅大人,我可以自己回去。」白狼趕緊說道,天色畢竟也不早,來回晴明的庭院和平安京其實也是頗費時的路途。
  博雅卻沒有贊同白狼的提議,「平安京城外最近不太安全,還是結伴同行比較保險。」
  ──博雅大人,我已經不是當年沒有力量的小妖。
  白狼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然而看著博雅的背影,卻是說不出口。
  於是她微微垂首,「……我自己足夠應付的。」
  博雅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白狼。
  微風帶起斗笠的長紗,博雅的臉容在白紗飄搖間既模糊又清晰,惟獨那對眼神,如同多年以前,未曾動搖半分。
  「白狼,我知道妳很強悍,但是護送女人平安地回到家是男人的責任。」說著這話的時候博雅看上去像是前所未有地認真。
  於是白狼輕笑著嘆了口氣,總是說不過博雅大人呢。
  抱著長弓她緩緩走上前,來到博雅的身側,「我明白了,那麼就有勞博雅大人。」
  我想有一天能夠親自向他道謝。

  我想有一天能夠站到他的身邊。


FIN.

總字數大概九千五。
一邊寫一邊覺得源博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工三小(#
這裡的白狼沒有很帥,很帥的白狼在茨草那篇裡(?

2017.07 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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